今天是周几

单篇 | John Deacon/Freddie Mercur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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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,Freddie才知道,死亡并不可怕,相反,有一丝解脱的轻松。

是的,那个响彻世界的乐队的主唱,在1991年的下午,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喘息中,离开了人世间,成为了字面意义上的幽灵。

和许多人都会好奇的一样,Freddie看着人们的表情,颇为玩味的笑着。先是佣人,接着是医生,brian,roger,父母…他们抽泣着,令人透不过气的压抑填满了这个不小的房间。 最后到的是John。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,手中拎着行李箱,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。Freddie盯着他,条件反射般的抬手准备欢迎他,却又意识到了状况,颇为无奈地放下了手。这是他成为幽灵后第一次感觉到无力。“Freddie……?”不相信似的,John轻轻的喊了一声,回应他的只有杂乱的抽泣声。穿上的人没有坐起,周围的人没有扭头向他看来,大声的嘲笑他的失态。最后一丝荒谬的希望也破碎了,这并不是一场性质恶劣的玩笑。

Freddie看着John的眼睛,那双自己无数次沉沦的,大海般能含纳千万思绪的蓝眼睛一瞬之间蓄满了泪水。John的喉头动了动,似乎想要说些什么,但最终消失在唇边,化作一声颤抖的深吸。

John是被乐队其余的两人——准确来说是三人——抬出来的,Freddie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,看起来就好像自己拖着John的手,在缓缓向前移动一般。就这样挪到了John的家门口,那双蓝眼睛的主人才猛然醒来般,抽回了自己的手,向朋友们为自己的失态道歉。“抱歉…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……”尾音虚弱的像是消失了一般,蒸发在寂静的空气中,被猛的关上的门夹断。roger想要拍门,被brian拦下了。“让他静一静吧。”

门挡得住活人,却挡不住幽灵,Freddie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,仿佛这个家的主人一般。一进门,映入眼帘的便是颓唐的John,他瘫坐在地板上,Freddie蹲下来看向他,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。

又是一声颤抖的叹息。那忍了大半天的泪水终于决堤,而Freddie手忙脚乱的用手去擦那漂亮脸蛋上的泪水,却只能看着那泪水从自己指尖穿过。哦,我的Deaky,第一次看你这样伤心。Freddie想着,却说不出口,即使说出,面前人也听不到。

“Freddie,”正在努力擦拭眼泪的Freddie突然听到John的声音,吓的一个激灵,“Freddie,对不起,如果我当时早一点,对你说明白,如果……”思绪顺着John的声音渐渐漂泊,飘回三年前的那个夜晚。

嘈杂的酒吧,舞动的人群,喝的烂醉的brian和roger。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,因为连一向自律的John的破天荒的喝多了,他和Freddie一起在吧台上坐着,笑着看着brian和roger吵做一团。“嘿Freddie,”先开口的是John,“你知道吗,我又写了一首歌。”Freddie颇为惊奇,面前的男孩留着长长的头发,因酒精而泛红的脸上掩盖不住骄傲的神情。“哦?唱的什么。”Freddie问,手中轻轻晃着还剩小半杯的威士忌,脸上含着轻佻的笑意。“爱情!”男孩嘿嘿笑着,脸上的青涩还没褪去,谈论起爱时仿佛一个初恋中的少年,“我唱给你听听。”

我会周一带你去花海,
周二带你去星空下,
周三漫步在海滩边,
周四携手追夕阳。
哦,亲爱的,今天是周几。
我要周五带你看爱情电影,
周六为你唱情歌,
周日为你披上白纱,
听我誓言在月光下。
哦,亲爱的,今天是周几。

少年的声音如儿童般青涩,“他真的不会唱歌。”Freddie如是想着,笑意更甚。“你觉得怎么样。”眼前人骄傲的仰起头,露出招牌的微笑,温暖的要融化世间一切。“亲爱的,相信我,这首歌一定会大火。”

谁先靠近的,不记得了,Freddie只记得他卷翘的睫毛和鼻息间的酒气,那么炽热,那么浓烈,几乎要把他熏醉。“Freddie,”面前人低垂着眼,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期待,“Freddie,我花了六个月搞清楚我的心,我爱你。”

男孩想象中的吻没有如期而至,再睁开眼,看到的是对面人的惊慌。Freddie几乎是逃出那间酒吧的,如同午夜十二点的辛德瑞拉,甜蜜的暧昧后不得不面对刺骨的现实。如果他没有得那种病,如果他们更早面对自己的感情,如果他不是Freddie……那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。

“可惜,” 看着还坐在地上的John,Freddie轻声说,“亲爱的,世上没有如果。”

Freddie去世的第四天,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四天的John终于打开房门,开始接受这个失去希望的世界。打开前,他把自己的贝斯收入箱底,一同放入的还有那个歌词本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押韵和未曾完成的歌词。“他妈的,John,你该把这首歌写完,他会大火。”Freddie贴着John的耳朵叫嚷着,却只能无奈的看着他把一切回忆扫净。周围人都很开心John的改变,哪怕他仍沉默寡言。连Freddie也不例外,哪怕他对于那首歌的完成依然耿耿于怀。“嘿,John,有人说过你很不懂得把握机遇吗。”

“无论什么方面。”

Freddie去世的不知道第几天,波西米亚狂想曲电影正式宣布开拍。“我也知道的,John,他无可替代,但总要有个方式记录他的一生,让后人也知道当年的大明星Freddie。”brian还是像几年前一样,说话声音低沉的,发型也像几年前一样。他还想再说些什么,却戛然而止了。John又露出了当年在葬礼上一样的神情,仿佛一个被卷进漩涡里的木头人,任凭自己麻木的在情绪的急流里漂泊。“任何对他的模仿都是拙劣的。”好半天,John终于说出了一句话,一旁的Freddie颇为得意,用细长的手指戳着John的头发,不住的点着头,又安慰般的摸摸John的脸。

等到John再回过神来的时候,brian和roger早已悄悄地退出去了,桌上摆着roger为他倒的水,杯壁上氤氲的水汽是它曾经温热过的证明。Freddie蜷缩在他的脚下,像一只猫在等待主人的爱抚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Freddie已经习惯待在John身边,他不需要再去伪装成骄傲自信的明星Freddie。时不时暴露自己的脆弱也挺好的,他想。

Freddie凝望着John进屋翻找的背影,下一秒惊喜的看到了那把多年未曾见过的贝斯。“哦亲爱的,你终于想明白了。”他颇为激动的叫嚷着,只可惜这份喜悦传递不到对方一丝一毫。太久没用过的贝斯声音干涩的像掉在地板上的眼泪,啪嗒啪嗒,在John的调试下重新焕发光彩。

犹豫了半响,John重新谈起了那首歌。

我会周一带你去花海,
周二带你去星空下,
周三漫步在海滩边,
周四携手追夕阳。
哦,亲爱的,今天是周几……

Freddie合着伴奏轻轻的唱着,不像舞台炫技般的那么多种唱腔,只是淡淡的,叙事一般的唱着。Freddie想起几年前——早已数不清究竟是几年前了,长发黑指甲的歌手在舞台上意气风发,飙高音也不在话下,他喜欢这种展现自我的时刻,也喜欢不管他飞得多高,身下总有贝斯声为他保驾护航的感觉。终于又听见这声音了,Freddie笑弯了眼睛,“真好。”

……

Freddie去世的第三十二年整,今年的英国总是阴雨不断,难得的晴天尤其珍贵。岁月收走了John站在舞台上的辉煌,又顺手添了几道皱纹,几缕白丝。已经七十一岁的John正站在自家的院子里,看着满园的玫瑰,想起很早之前有个人,比玫瑰更美,更妩媚。他又一次哼起了几十年前年前,青春懵懂时写的歌。

哦,亲爱的,今天是周几。

“亲爱的,你应该在今天为我披上白纱。”

熟悉的声音响起,John缓缓转身,面前的少年意气风发,一如四十年前。